自由循环（5）
5、
空气绷紧到仿佛碰一下便会全然碎裂的地步。Lancer都忍不住后撤了几步，以拉开和Assassin的距离，她左右脚微岔开，一只手背在了身后，这是准备应对战斗的姿态。就着这种姿势，她朗声道：“Assassin，我今天真的不是来打架的。我刚好路过而已。”
回答她的只有刮过地面冷风的呼啸，以及几团雪从枝杈间落下的声音。Assassin悄无声息地站立。他的右手握着一太刀。刀面清冽如结冰湖面，流银白雪般光泽，刀柄呈极深黑色，上缀细密鎏金线条。Assassin偶尔扭转刀面，便有一道锋利的光在其上顺畅流动。
“不需要动手吧，Assassin，你的御主没有任何魔力，别说用出宝具了，你想要维持自己的身型都挺困难的吧。虽说你是‘英灵杀手’，但如果我认真起来的话，你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哦？况且，我家Master的魔力储备可比你家这位小可爱丰富多了。”
Assassin沉默地望着Lancer，过了会手中的太刀便消失了。“我也无意挑起任何战争。”Assassin淡淡地说。“我家Master对争夺圣杯毫无兴趣，只要你们不来打扰他的生活，我便也不会出现。”
“好歹我们也一起参加过一次圣杯争夺哦？这么天真，可是会丧命的Assassin，我们死了之后是回英灵座，Master们死了可就是死了哦？即使我可以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家御主也是和平主义者。但是不代表其他Master就会对你们视而不见。一点魔力都没有的Master……”Lancer说道这里，明亮的眼睛竟似带着慈悲一般掠过Assassin，落在了鸣人身上“毫无魔力的参赛者就像最无辜的羔羊。无论是谁，都会先想从他的身上下手的。建议你摄取点魔力吧，Assassin，不是为你自己，更多是为了你的Master。”
虽然没有魔力是个事实，并且在几个月之前甚至都还不知道魔术师是个什么物种，漩涡鸣人现在却极为讨厌听见别人说自己“没有魔力”，好像自己身上带着什么原罪似的。和Lancer偶遇结束之后，那天中午鸣人把Assassin赶出了厨房，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倒腾了半天，做了一桌还算过得去的午餐。他一把菜肴全端上桌，便用热情到有点蛮横的态度邀请Assassin一起吃。他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Assassin拉到了饭桌的旁边，甚至亮出了自己手背的令咒作为威胁——“你告诉我过吧，什么魔术的结晶，这个令咒可以命令从者做任何事情，哪怕从者不愿意，对吗？如果你现在再不愿意吃饭的话，那我会用令咒命令你吃的！”
Assassin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无奈的表情，他的嘴依然沉默，却从那薄薄的唇中轻轻地叹出了一口气。
鸣人边吃饭边偷偷打量坐在对面的Assassin，或许是碍于鸣人真会使用令咒的威慑，Assassin这次是真把这些饭菜吃下去了。只是这个如暗影般的男人连吃饭都是面无表情的，无法从他的表情上解读，他到底喜爱哪道菜，亦或是讨厌哪种食材。鸣人明白了，Assassin已经把吃饭当做是自己的一种任务，作为任务，便没有任何喜欢讨厌之说，Assassin会把一件任务都完满地完成。虽不想承认，鸣人心里略微感到有点受挫，毕竟他在做这顿饭的时候确实是满怀好意的。
“Master不必对我如此费心。从一开始我便说过了。我和其他从者是不同的，我不需要从你的身上或者从食物睡眠这些行为方式上获得魔力。”
鸣人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他发觉自己真的没什么烹饪天赋，做的料理只能达到勉强入口的程度，这下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想吃继续吃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拖后腿了。毕竟我不想争夺圣杯，也没什么干劲。”
似乎完全没想到鸣人会这么想，Assassin顿了一下，而后他立刻解释道：“并不是这样Master，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参加这个圣杯战争。你只是一个刚好被卷进来的人而已。”
“可是，你不是说是圣杯选择了我吗？”
Assassin在看鸣人，然而这目光似在看鸣人又似在看别处，他像在回忆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是啊。圣杯选择了你。圣杯还会选择很多人。圣杯经常也会恶作剧。”
Assassin这个职阶，本身就是“秘密”的代言。他们如同暗夜如同黑影，又如死亡一般静默无言。鸣人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无数的谜团，而男人也没有一丝一毫想把任何一个谜团与别人分享的意思。圣杯开玩笑一样地选中了鸣人，而鸣人又莫名其妙地召唤出了Assassin。按道理来讲，他们现在仅是很单纯的合作关系，从者现世需要依凭御主，而鸣人在这个互相残杀的战争之中也需要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可鸣人总觉得哪里出了岔子，哪里怪怪的，他完全没办法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这个Assassin的身上转开。从认识的第一天起，视线就像突然有了自我意识一样，自己就集中在了Assassin的身上。
可能是因为梦吧。鸣人想到。不断重复地梦见Assassin的记忆，那连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忍不住要动容的梦，作为事件的当事人，该是怎么样的心情。
当晚鸣人又做梦了。他梦见了白天Assassin亮出的那把武器——太刀。
整个空间是纯白的，就像一切都被雪盖住了。黑色的绸幔缓慢从容地从各个角度拉扯，最终在中心点汇集成一条黑色的顺滑的溪流，它们涌向空间的正中。正中的白色地面上布着血红的法阵，还有温热的鲜血滴落在上面。结冰湖面一样冷然的刀刃不偏不倚刺入法阵的中心，而那把刀刃上，还有一具被这把刀捅穿的、尚且温热的尸体——Assassin。年轻俊美的肉体如同殉难图一样伸展着四肢，魔力的残渣禁锢着这具肉体使他呈现出“死”的美态。Assassin紧闭着自己美丽的眼睛，面部表情带着些微的痛苦，他的血顺着刀刃一点一滴地流下。
世界一片寂静无声。
突然间，鸣人听见梦中的自己发出了一声惨叫，那声叫喊甚至都不像人类的喉咙发出的。他连滚带爬地移动到了Assassin的尸体旁边——那年轻的体魄，青春的光还未被死亡抹去，依旧在那留有一丝余温的肉体上闪耀。俊美的脸颊却因失血变得苍白。年轻的Assassin穿着一身盛大而贵气的礼服，黑色的头发涂了发胶，一丝不苟地向脑后梳去。看样子，今天约莫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鸣人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枪捅了一样疼痛，他简直都要因为这疼痛而曲起身子。梦中的自己，义无反顾地撞向法阵的结界，在那里存在着的残留魔力，瞬间便把鸣人的皮肤全部腐蚀了。另一种疼痛从鸣人的肉体上传来。
“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你不是说今天是你最重要的日子吗？不是约好了，要把你召唤出的从者给我看的吗！！！不是约好了的吗！！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
魔力依然冷酷无情地锈蚀着鸣人的皮肤，他在梦中皮开肉绽，鸣人的血从各个崩裂的伤口里面流淌出来。和Assassin的血液一同流向了法阵。而这一刻，鸣人仿佛已然痛到了极致，而这极致竟然是绝对的平静，他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一股像是决心一般滚烫热意在鸣人的心底诞生了，那热意随着鸣人的泪水，从鸣人的体内涌出：“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会救你的，我发誓我一定会救你的。”
“佐助！”
“佐助！”鸣人从床上蹦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Assassin的跟前。“你叫佐助对不对！”即使鸣人已经醒来，已经站定在了Assassin的跟前，眼泪依然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不停地从他的眼眶里滚落出来。鸣人算是信了，面前这个Assassin的记忆，果然是悲伤比较多。
Assassin没有回答，他从窗边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型靠近了鸣人，鸣人隔着自己的眼泪注视着Assassin那即使被披风挡住，也依然隐约可见的健实肌肉线条，所有男人大概都会憧憬的，几乎完美的厚实肩膀。Assassin扶了下鸣人，把鸣人向自己这侧拉了拉，之后他沉默地用手中的毛巾，动作轻柔地帮他擦了擦脸。
“告诉我吧，佐助！我能做什么，我可以做点什么吧！我要帮你拿到圣杯！”被温热的毛巾温柔地盖住了脸，使得鸣人说出来的话都有点瓮声瓮气的。16岁少年不甘寂寞地挥舞着自己那独属于少年的，还显得纤细的手臂，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也像刚结出的果子般鲜嫩。
继而，鸣人感到自己的背上有股力道轻轻地一推，他整个人一下子扑向了面前的Assassin，他的脸撞进了Assassin的怀里。一股无法形容的冷香瞬间席卷了鸣人的鼻腔，他的脸颊紧贴在Assassin紧实坚硬的胸膛上。鸣人突然意识到，现在自己正在Assassin的怀里，他的头发简直都要全部竖起来。Assassin那优美，并且在此刻显得有些低沉的嗓音，像是漆黑的羽毛一样落在鸣人的耳朵里：“你就像现在这样活下去，对我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鸣人面红耳赤、跌跌撞撞地从Assassin的怀里退出来，最后居然非常不争气地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板上。Assassin站在原地俯看他。晨光勾了出Assassin的身体线条，而他整个人却又都是逆光的，像是用光束镶边的漆黑神像一样。那一瞬间，鸣人突然感受到，面前的这个男人确实有“英灵”的架子，在他看似黯淡的衣服装饰之内，似乎闪耀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