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河流

“只是在记述百孔千创的个人主张”


“天空一无所有 为何给我安慰”


“往往是那些善良的愿望,把人类带入了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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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4—5)

04
立香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薄被搭在腹部,胃却依旧泛着隐痛。汗水布满了他的脸颊,他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在梦中。他又做了那个噩梦,库丘林为了完成使命不断战斗,一遍一遍使身体肌肉崩裂再复原,最终魔力耗尽再无以为继,像一摊烂肉一样碎在地上。血与肉,流满立香的整个梦。
立香感到愧疚而羞耻。约莫是因为修复第五特异点的过程确实极为艰难,使他一直对库丘林带了一抹恶意。这恶意不断发酵,最后变成了恶劣的指令。
立香从床上爬起来,他裹紧了衣服,从侧门外出,迦勒底现在落在一个荒凉而狂风呼啸的雪原,如永恒般的月光落在漫漫的雪面之上。刺骨的寒风刮得立香两颊发痛,这才使他感到清醒了许多。
“哎呀,御主,您在这里。”梅林悦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位花之魔术师一头头发像吸收了月光一样蓬松柔软。这真是不可思议,梅林有种超越世俗的奇妙力量,每次立香看到他都会觉得自己心里不知名的地方得到了放松,似乎全身都做好了倾诉的准备。这位容貌姣好的魔术师把自己的帽子戴上,一边笑着一边装腔作势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外面真是好冷啊。”
梅林满脸的笑容太过于清爽了,以至于立香不知该如何回答,周围是呼呼的风声,皑皑的白雪以及漫长的沉默。
“我煮了热可可哦御主,向红色的弓兵学了一手,您要不要试试看味道合不合您的意?”
这并不是立香第一次被梅林开导,毫无疑问在漫长的岁月中,梅林一直是个极好的导师,一个不择不扣的贤者。立香坐在他的面前,一开始竟像是被剥了衣服一般不自在。他犹如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孩,瞬间就被面前这个贤者看穿了。
“立香是个好御主,这点是不用怀疑的。”梅林说。
立香低着头,感到更加羞愧了。立香从小就喜欢英雄故事,念书时,也是众人皆知的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傻瓜。“我,对狂王做了坏事。”立香说。
“哎呀呀。”梅林感叹了一声,微微眯起了眼睛。
“大概是在第五特异点被他们欺负地太惨了吧,我看到他总觉得心里憋着口气。从者没有办法反抗御主,我就一直叫他做明明很勉强的事情,收集以前根本不可能收集到的材料……因为他,太好用了。”立香说道这里,简直羞耻到发抖,他的身子甚至都轻轻地颤抖了起来。他满面通红,语调里竟似充满了愤怒:“我居然真的是这么想的。我想,他既然这么好用,那就多用一下,再多用一下吧。以前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可以做到,那就再让他做更多吧。”立香越说越激动,他挥舞起自己的双臂,言语之间的愤怒火焰却是烧向他自己的:“他从不质疑我,从不反抗我,就像他把他自己当做是一个工具一样,而我这样的做,也就是把他当做是一种工具啊。这太可悲了。”
立香说完,他盯了梅林一会,但梅林确定立香没在看他,而在看别的什么事物。过了会,立香又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太可悲了。”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御主和从者这样如此不对等的关系呢。”
梅林用温柔的眼神凝视着立香,似乎在很早以前他也用同样的眼神凝视过亚瑟王。他声音轻柔地说:“御主,虽然我认为您想得有些太多了,但我依然敬佩您高洁的灵魂。其实您无需这么自责。所谓的英灵就是这么一回事啊。您不需要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作为英灵的我们。”
立香撇了撇嘴,有些倔强有些执拗地说:“不。”立香有许多话要说,但是那些想法就像是打了结的线团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没办法流畅地表达,所以他只能不停地摇头,表达自己的反对:“不是那样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不是要说,人类只能用人类的标准?英灵的标准是什么?当做一种工具被使用吗?这是英灵自己给自己定的一种标准吗?还是是连这种标准都是被所谓‘御主’这种鬼东西界定的!”
梅林笑了起来,原本温和的眼睛里有一种尖锐,但这种尖锐本身却又是光明无害的:“御主,您有没有想过呢,为什么人类的历史、人类的伦常只能由人类修复呢?明明英灵或者是别的更高级的魔术师,超越了‘人类’的存在,可以更好地完成这件事。”
“因为有一些事情,人类的事情,只有人类自己可以完成。人类的荣光,也只有通过人类的双手,才能真正得以闪耀。不管是历史、文明还是公平、正义。”
当梅林说话,在那一瞬间,他和立香互相看着彼此,竟然都陷入了一整莫名却又激昂的无言之中。最后还是梅林轻轻地握住了立香的双手:“我真的很敬佩您的想法哦御主。但是如果您过于自责就不太好了哟。”
被握着手的立香感到在自己的胃部,那刚喝下去的热可可温暖了自己的整个身体。他激动不已,又觉得听这么一席话就热血沸腾的自己太过于幼稚了。无论如何,他对梅林真的充满了感激:“谢谢你梅林。谢谢你安慰我。”
“我很乐意哦御主。”梅林的紫色的眼睛,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之美:“不是因为我作为一个从者的那种乐意。御主,我是发自内心的,乐意听您说话,开导您。”
谈话末了,立香在梅林的陪伴下返回自己的房间,而在梅林即将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又说:“真的很奇怪呢,每次我看到您,我总是会想到从前。像再一次沐浴卡美洛的风。”
立香听得一头雾水,他满脸疑惑、不明就里地望着魔术师,但魔术师只是轻而洒脱地一笑,很快就消失在了走道的尽头。


05
库丘林在被圣杯召唤的时候,也被传输了一切他需要知道的知识。他懂,人类有一种癔症,似乎和脑子有关。当藤丸立香当着一大群英灵,冲着自己90度鞠躬道歉的时候,狂王感觉这个家伙可能真的得了病。少年姿势十分标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几乎是喊出来:“库丘林对不起,我为我自己一直以来让你过度进行任务的行为进行道歉!……我会这么做,是因为在第五特异点真的被欺负地太惨了,所以看见你觉得非常不甘心……我以后会注意自己的行为,也请大家做一个见证!同时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库丘林有点记不清当时那个房间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大概是炸了锅,周围吵吵嚷嚷地混合着其他从者或高亢或低沉的话语声。库丘林的眼神扫向自己身前的这个御主,他想,御主的脑子可能坏掉了。但手掌却不自觉地,缓缓地握在了立香的脖子上。那脖子真的纤细,他能感受到人类连皮肤都很薄,和他们的体魄一样弱小、脆弱、易碎。库丘林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旁边甚至有其他英灵拔出武器,冲他高喊“你要对御主做什么”之类的话语。但那些话语都朦朦胧胧的,像是很远很远天边的一抹云,风一吹就散了。大概是御主和英灵之间的联系,让库丘林在那个瞬间,只能顺着自己手掌的触感,在耳边听到立香的心跳声。心跳声非常沉稳,一下、一下又一下。
咚。
咚。
咚。
他捏着立香的脖子,而立香低着头弯着腰,他的视线落下,只能看到人类精瘦的脊梁——十分笔直地被包裹在迦勒底的战斗服里,人类连腰都是细的,他想那里禁不起自己哪怕是轻轻地一击。库丘林面无表情,缓慢地回答自己的御主:“人类不需要向工具道歉。不管是向一支笔,还是一支枪。”
“你不是。”库丘林听见立香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到了立香脖子的用力。但这种用力在狂王看来连轻抚的力道都算不上。他漫不经心地,稍稍地,按了按立香,立香立刻绷紧了自己的肌肉,抵抗这玩笑般的力道。库丘林咧开嘴,依然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声:“啊?”
“你不是”立香说,”你不是工具,不是一支笔也不是一支枪。不是那些。”
“呵呵。”狂王笑了起来,这个动作他很习惯,身体自动就做出了,他不需要思考,一切都像是生前惯性的投射,他只是被一个名为圣杯的机器以扭曲的方式影印在现实幕布上的倒影。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人类的躯体果然无比弱小,贫瘠、缺乏决定性的力量,这源自于英灵突如其来的小小冲击,让立香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立香下巴磕出了血,伤口不大,但在第一时间就滴滴答答地流出血来。周围黑压压围了一片的英灵,也在那瞬间纷纷抽出武器,那画面可笑极了,一群武器拿着武器,聚在一起。武器品类众多,但尖端锋利是它们永恒的统一,致人于死地的、尖锐的锋芒全冲着库丘林的身子,他回敬它们以无动于衷、以冷漠的眼神和嘴角,只是他忍不住又瞥了瞥立香下巴的伤口。立香皮肤白皙,显得血液愈发鲜红。他根本无视此刻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任何一个宝具打碎身体的立场,嘲笑到:“你把我当成谁了,御主。我只是被圣杯创造出来的阴暗的工具而已,可不是你认识的什么库丘林光之子之类的东西啊。我只会打倒敌人,没有丝毫的杂念,你不需要用任何行为来让我保持忠诚。工具不会做出不忠诚的事情。只有人类会。”
被英灵们想保护公主般团团围住的立香任由下巴上的血液流向脖子,他望着狂王,认真专注,那是直接越过了所有英灵围挡的视线。
“那不管了。”立香说。“你是工具也好,英灵也好,或者是人、鬼魂之类的,什么都好。那,你能原谅我吗?”
“你是不是疯了。”库丘林说道,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又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表情”。
但狂王的质问立香像根本没听见一样,他像一头牛一样倔强,又像块石头一样硬:“能吗?”
从被圣杯召唤以来,库丘林像翻书一样去看人类历史的扭曲和杀戮,喝水一样饮用人性的澎湃欲望,他习以为常,麻木不仁,也毫不在乎。他破坏别的英灵、国家、历史、人类,他也被其他力量破坏,修正,返回英灵宝座。
但他却并不相信自己会战败在一句话之下。
库丘林望着立香没有回答,准确来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像他不管答应了任何一者,能或者不能,他都会经历一次自己都难以想象的破坏——这甚至都不是身体四分五裂,灵基完全损毁那么轻松的事情。
直到最后立香也没有得到库丘林的回答,狂王高大的身形从成排金光闪闪的兵器间穿过,他躲过了立香的视线,一脸冷淡地离开了房间。这傲慢的态度、冷然的身姿自然是引起了英灵们的不满,然而也只有库丘林自己知道,他那一刻的行为几乎就是一个强装无事的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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