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河流

“只是在记述百孔千创的个人主张”


“天空一无所有 为何给我安慰”


“往往是那些善良的愿望,把人类带入了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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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8)

08

作为王,却没有王的贤德,这无疑是一个可笑的,只能由圣杯产生的谬误。但是他就这样作为谬误存在了。又或者说,既然已经存在了,那么这个谬误就是合理的。他没有太多的想法,他不思考已经成为既定事情的事。另一方面,并没有规定王不能是战士。毫无疑问他是个战士,他无数次的想、思考过自己的战死。库丘林无疑有渴望战斗胜利的本能,但也许是圣杯的影响,在他一次次踏过敌人尸体的时候,他也一次次地看见自己战死的画面。他没把那些死亡当回事,他像看一场表演一样冷静地注视自己的死亡,身体没有震颤、灵魂没有惧怕、本能不存在恐惧。而这一次,死亡非常靠近。近到库丘林都能闻到它的气味,这种气味唤醒了他作为战士的每一个感官,他第一感觉是喜悦。

是的。虽然他自己不想承认,每一次遇到足以匹敌他的强敌之时,他总有种带着失落感的喜悦。一个真正的战士也必然是一个真正的亡命之徒,他的每一击都是致命而必死的。他在遇见对手的瞬间,就注定了死别的结局。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感到了一种油然而生的,不受控制的明媚感。

只有这一次是不同的。

与死亡的气息一起迫近的是藤丸立香的血味。那是一股由太阳和钢铁编织在一起的味道。其他编队英灵都已经身受重伤,被立香几乎以半强制的方式全部遣返到了迦勒底。而立香作为御主,本来应该是英灵战况再惨烈自身也清爽无比这样的存在,然而此刻他白色的迦勒底战斗服已经彻底染红。人类狼狈的样子全无美感可言,毫无疑问就是一只邋遢的落水狗罢了。

“对不起、对不起。”立香重复说了两遍,血正顺着他的额头蜿蜒而下,滑过他的睫毛,流过他的鼻翼,最后从他的下巴跌落。立香紧闭着双眼,在方才的战斗中宝具的光辉据说是暂时性地摧毁了他的视力。

库丘林是被留下来的那一个。

库丘林想问一句:对不起什么。可是他知道答案,因此也没有问的必要,他保持了沉默,微微移动了自己的身体,把立香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喜悦和忧虑同时降临,这对于库丘林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但并不是说,新奇便是好的。忧虑这种拟人类的感情显得软弱、无用,看似并不能成就任何事情。

库丘林感觉到第一次这样和黑暗相处的立香在自己的背后摸摸索索。立香的手指触到了库丘林的盔甲,带血的手指攀爬过红黑色的纹路,冰冷的骨面,指腹在这骸骨上似乎有些羞涩地尝试着、探寻着,血迹便也融在那黑色与红色之中。这盔甲是海兽的遗骸,本身就是不详和拒绝之物,但是御主的手在上面轻轻地碰触着。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像是害羞一样。那手指甚至还颇为大胆地无声地轻轻握住了铠甲上的刺。

本来想甩开立香的库丘林,这下连动都不能动了,海兽的骨刺锋利,只要掰下来就可以成为凶器,更不要说划开人类的皮肤,削断他们的手指。

狼狈不堪的立香却开心地呵呵笑起来,他一张口,嘴里都是血味:“好厉害!这个!摸起来就好厉害啊!”

一瞬间,库丘林居然陷入了失语的境地。库丘林想过很多种死法。虽然他总是干脆利落地送敌人上路,但他在自己的死法上居然有很多种预设。他像思考明天的天气一样思考死亡的情状,但想像的最多的依旧是被自己的枪戳穿心脏。

“你明白今天我们会死在这里吧。”狂王淡淡地说。从他冷淡中略带无聊的口吻里听不到一丝一毫对于死亡的恐慌。

“你不是。”立香冷不丁从嘴里蹦出几个字之后,又像在思索、寻找合适的字句一样停顿了半晌,再之后他说:“你不是最强的吗?所谓的王,就是最强的那一个吧。所以把你留下来了,希望王能够帮助我。”

立香的手指依旧握在库丘林的铠甲之上,他的手甚至都把那骸骨捂热了,手心里有了汗。

库丘林的对面,不知真名的英灵宝具依旧闪闪发亮,像在那连形状都无法琢磨的物器之中收敛了一切的光和热量。库丘林瞥了一眼,又轻微地把身子向立香靠了靠,那并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光线,或者这宝具的形态只是一种遮掩,真正的利刃其实就是这光线本身。琢磨不透的对手带给库丘林死亡预感,这死亡预感给了他怒涛般的兴奋感。他一边不着痕迹地跟随光线闪耀的方向调整自己身体的角度,一边专注地打量这玩意儿,一股孩子般的好奇突然袭击了他,他忍不住开口:“……喂。你的宝具其实是没有形体的吧。”

无名的英灵没有回答。它身披白银铠甲。连头部也被包裹其中。这盔甲虽光芒璀璨,却在它手握的更加闪闪发光的宝具照射下显得极为黯淡。

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没有得到英灵回答的库丘林冷漠地想。

他没有松懈一丝一毫,依旧注视着对面的敌人,在敌方那镜面一样的铠甲表面上几乎都荡漾着这个空间里扭曲的光辉。库丘林连心里都在沉默着,过了一会,他才继而慢慢地告诉自己——可能立香也会死在这里。


对于人类到底灭不灭亡这个问题,库丘林一点兴趣也没有。这次他没有了在第五特异点时圣杯的束缚,显得对人类的命运更加漠不关心——当然以前他即使关心也是在关心人类到底会不会被所罗门王毁灭。

闭着眼睛,全身是血的御主站在他的身后,把人类脆弱无能一展无遗。库丘林甚至都不需要回头看,他只需要闻,都能闻到立香身上的血腥味。人类不像他,没有可以恢复肉身的魔术符文,可能只需要再多一会,立香会因为失血而陷入休克,最终死去。

不知名的英灵说话了。但是无人能听懂它到底在说什么,它的话语仿佛不是文字,而是光的本身,充斥在整个空间之中能被阅读却不能被理解。

“放开。”库丘林说话的声音虽然冷淡,但他全身绷紧,战士的本能在他的体内躁动,他感受到敌对英灵的“那一击”马上就要来了。

虽然战士没有标明到底要立香放开“什么”,但立香的手立刻就从库丘林的身上离开了。

“能赢吗?”立香问。

濒死的紧张感、战士的本能、棋逢对手的鼓动心情同时在库丘林的胸膛内激昂澎湃。那些国王不是一开始就成为国王的,他们都是“不死的战士”“永恒的胜利者”,因此得到了“国王”的权力。

“所谓的王并不是最强的那一个。”库丘林回答之时,他身上的肌肉都因为蓄力而鼓胀起来,他的怒张的双眼里红色眼眸中满是毁灭的火焰。“他只是不输。”

这是立香第一次的体验,打斗的过程没有任何的声音,不,应该说是声音都被周围扭曲的魔力空间所吸收了。他闭着眼睛,他并不是完全的失明,被敌对英灵的宝具灼伤的眼睛不能看见物体就能感觉到“光”。他只能通过从他的眼皮上略过的光和影,辉煌和阴暗来感受这场战斗。这些光和阴影或许本就是一体,偶尔立香能透过自己的眼皮感觉到光的程度、强度,极强烈的光是对方英灵的杀招,而后那光线就会变弱、变得更弱。立香能感觉到一团不祥的阴暗笼罩住了自己,像是突然撑开自己斗篷的漆黑之神的降临。

在这光和暗循环之中,立香虽然担忧、焦心却只能攥紧了拳头,仰着自己的脸,追逐着光线的方向。

突然间,立香捕捉到黑暗的视界里光的强度徒然增强,这也是刚才几乎瞬间摧毁前来执行任务英灵、摧毁立香视力的那一击的前兆。也就是在那个瞬间,立香被一把抱住了。

黑色。

黑暗。

裸露的胸膛带着肌肉的触感以及略高的体温,立香整个人都被环抱在这样的怀抱里。

心跳、气味、肌肉的触感全部都向立香以侵略、以压迫的姿势来袭。同时来的还有黑暗。立香感到强有力的手有点粗鲁又有点温柔地盖在他的眼睛上。

在这光和暗的战斗间,在这一刻,黑暗彻底地拥抱住了藤丸立香。

因此立香自然是看不见整个空间内无穷无尽的近乎神迹的光辉。光明几乎是吞噬一切的气焰没有任何指向地像四周冲去。接触到光的事物瞬间化为灰烬。

库丘林的皮肤、肉体、盔甲都在这光中一次次地崩裂,它们被腐蚀、摧毁,但是它们又再一次在符文的力量之下以疼痛、绝望和坚韧为代价得以重铸。那是人类即使用眼睛死死盯着也不能计算的次数。到底在这光之中库丘林的肉身被毁灭多少次,又自我愈合多少次。

血液从库丘林皮肉撕裂的脸上、脖子上、肩膀上……像河被倾覆一样流下,它们落到了立香的身上,和立香的血液混在了一起。血腥的臭味飘荡在这个几乎只剩下光芒的空间之中。

“…………你流血了!”立香喊道。

库丘林却笑了起来,哈哈大笑:“好久没遇到过了,真是可怕的对手!”

库丘林的肉体已然全部复原,即使那些血液带着铁锈的臭味在地上流淌。他的魔枪在他的手指几乎都要因狂喜而震动,一种绝然的喜悦冲刷在他的全身。他的所有战斗本能都在高寒、欢呼、雀跃。

使用光的英灵却已经把自己的宝具收起来了,周围的光向内收缩,像归巢的鸟一样纷纷飞入英灵的身体中。

库丘林咬牙切齿,双眼瞪视,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催促着他,要他追上去,和那个英灵在鏖战三百回合。

立香感觉到周围的光线正渐渐地恢复到正常的强度,忍不住出声:“……库丘林?”

被呼唤了的库丘林最终是回头看了立香一眼。

立香站着,血依旧没有凝固的迹象。他脸色发白,衣服残破,满是都是伤口。他正攥着自己的拳头,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在这里。他的那些镇定、沉稳都掩盖不住他身子出于人类恐惧本能的细微颤抖。他依然这样站在那里。面容虽然惨白却很坚定,睫毛上带着血,血滴落下来竟然不像是眼泪更像是红色的汗。

战斗的欲望、近乎癫狂的喜悦一刹那在库丘林的胸膛里冷却。

“库丘林?”没听到从者回答的立香又再次冲着这个空间喊了一遍,那姿态好像再冲着这个空间义愤填膺地发问一样。

库丘林走近了他。

立香感受到那不祥的黑暗再度覆住了他的感知。

“回去吧。”库丘林在立香面前沉默地站了一小会,最后这么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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