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羡（5） Part 2
大概是真的相信佐助说的，坐第一排会很刺激，鸣人紧紧地拉着佐助的手。鸣人的手心大概是多汗的那种类型，佐助感到自己的手都被握地汗津津的。伴随着过山车车体钢铁的扎合声，整个车体在缓慢地上坡，向旁边看，就能看见地面越来越远，下面的人越来越小。鸣人手心更湿了。
“佐助，我好紧张！”鸣人说，他声音都发干发紧，佐助能感到鸣人的手用力地握地十分用力。
他们的身子紧贴着后排的椅子，觉得这辆过山车似乎马上就会因为撑不住车上人的体重而飞速向后方划去。然而车体在最高点静止不动，那种静止，浓稠到近乎凝固。佐助的手几乎都被鸣人紧攥住，他怀疑自己的手都被勒红了。
然后，一瞬间，车体猛冲直下。也就在那个瞬间，车厢内的人们爆发出高声的尖叫，像是一枚熟透终于炸裂、汁水四溅的果实。
世界仿佛向佐助飞速倾塌而来，急速逼近的楼房、草地、天幕。不时还会遇到像要被甩飞出去的90度弯，或者180度、360度的螺旋。耳边传来鸣人的叫喊，青年略带暗哑的声音，正声嘶力竭地奋力尖叫。佐助用余光看去，鸣人一副不敢睁眼又舍不得闭眼，徘徊在恐惧与兴奋之间的样子，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好笑。
其实佐助不是那么喜欢坐过山车。
追求刺激？和兄长一起、和同族人一起站在父辈面前就够佐助刺激一辈子了。
他初中剪彩的那个过山车项目，他是第一个体验者。他选择坐在第一排，张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坐完了全程。他那天甚至一并坐了跳楼机和90度垂直的过山车。他以前全然不能理解那些爱来游乐场玩耍的人的心态，他认为那些人简直傻透了，花那么多钱，体验一个人为的、虚假的“刺激感”。更别提这群人里面还有人有可能中奖，遇到严重事故，直接以各种可怖的死法殒命。
鸣人已经不仅只是再握着佐助的手了，他还死命地把佐助的手往怀里拽。鸣人的头发被风吹成乱七八糟的形状，闭着眼睛，连脸都有些可怜兮兮地皱起来。喊到声音都发哑，风呼呼往鸣人大张的嘴里钻。
佐助不喜欢过山车，却有着坐过山车的“天赋”，他可以默然在车上思考，视线不被那飞速上移下滑、急速压迫到眼前的画面影响。他没发出任何声音，他不需要尖叫。
可是左手着实是被鸣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了，鸣人的衣服不厚，他的手指能感到布料之下透出来的鸣人的体温、鸣人肌肉的挤压。佐助心跳快加，他仿佛都听见血液的流动的声音。像是夜深人静之时，倒在床上，就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面怦然跳动。
佐助忍不住责怪这个过山车路程太长、螺旋太多、车速太快。
过山车到达终点的时候，鸣人兴奋到眼神发亮，腿脚却发软。有点狼狈又有点没用的样子，鸣人连走下楼梯都得扶着铁梯子。佐助一直憋笑，最后忍不住还是笑出来。现实的鸣人和梦里并不一样，他比梦中那个状态神勇的鸣人“弱”太多。
去了过山车之后，佐助又别有用心地带鸣人去了鬼屋。他既不喜欢过山车也不喜欢鬼屋，但是他不讨厌鸣人用汗津津的手紧紧地拉着他。鬼屋还没走一半，这个项目在佐助内心的地位又提高不少。从鬼屋第一个由人扮的鬼出现开始，鸣人基本上像是一块口香糖一样贴在佐助身上。手是一定要拉着的，身子也紧靠着。偶尔空中掉下一个人头，旁边的墙面深处双手，都能把鸣人吓得一直往佐助怀里扑。
佐助也有应酬，和其他政客家的千金小姐，有几个十分喜欢和各种异性来鬼屋玩。尖叫、拉手、拥抱一气呵成。大概是皮相好，在鬼屋里对佐助投怀送抱的小姐们甚众，几次以后，佐助也习惯了，甚至练了门“手艺”——不动声色地避开那些拥抱。更后来，这“手艺”进展了，佐助甚至都能演出一副真的很怕鬼的样子，他和那些小姐们一起哆嗦着握着手，而后感受到千金小姐们的哆嗦背后，传来一股冷冷的鄙夷。
那大概鸣人是真的不会受这些千金大小姐们的喜欢了。佐助想。鸣人是真的害怕。
鸣人的脸已经彻底吓得煞白，头顶冒汗，眼睛不知是该闭该睁。
鬼屋走到最后，鸣人已经彻底忘记刚进鬼屋之时的豪言壮语，忘记在进项目前夸下海口，要和佐助比一比看谁先吓哭，他在鬼屋前半段苦苦支撑的自尊已然被抛到了脑后。
他就闭着眼睛，双手都抓着佐助的手，让佐助一点一点带着，向出口走。
鬼屋的灯很昏暗，湿黄的灯光落在鸣人金色的头上，竟然有点刺眼。鸣人闭着眼睛，眼皮却在不安地震动，像是两片薄薄的蝶翼。这样握着佐助手的鸣人显得出奇的乖顺，他跟着佐助的步伐，敏感地感觉着佐助行动的方向，像是一只傻傻的，只知道跟着牧羊人的羔羊。
“快到了吗？”
“快了。”
“还有多远？”
“快了。”
佐助牵着鸣人的手，他们离出口已经很近了。佐助慢慢地、慢慢地经过了出口，又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道。
鸣人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佐助，还没到出口吗！”
佐助一边手抓着鸣人的两只手，另一边手半揉住鸣人的腰部：“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已经吓到闭眼睛，闭着眼睛走路当然慢啊。”
“…………就……真的很可怕……”鸣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自己的“落败”，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
佐助欣赏鬼屋这条小道的灯光，带一点荧光感，照着周围墙面上的骷髅、血污、尸体、破摔的五官像在火焰中闪闪发亮，宛如在地狱一般。他和鸣人站在地狱的中心，鸣人半低着头，乖顺地拉着他的手，脸颊微红的、小声示弱。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像是闪电一样，瞬间击穿了佐助的身体。他连下腹似乎都发热发烫要湿润起来。
这种感觉无疑带着某种阴暗，但又像这个地方的灯光一样带着荧光色的光辉。它甜蜜却又似乎有腐蚀性。佐助感到酥麻，迷乱和热烈，像是儿时偷喝父亲的酒。
越是往门口走，越想亲吻，鬼屋昏黄的光、地狱般的光景，让佐助感到似幻似真，像在梦中。非常想吻鸣人，想到几乎无法克制，冲动和理智在佐助的脑内撕扯。佐助最后选择飞快地在鸣人的头上轻吻了一下。
“——！诶！那是什么！佐助！”
“没什么。呐，到终点了哦。”佐助说完这句话后，就像解开了鸣人的咒语，鸣人瞬间睁开了眼睛。
鸣人三步并做两步直直往门口冲，顺带着还拉着佐助一并加速。
而这一次是反过来的，是佐助紧紧地拉住了鸣人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