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事（31）
31.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影子是斜的。拐进小巷，周围便变得更加安静了，渴睡的灯光湿润、昏黄，像颗摇摇欲坠的星星般挂着。Alex拉着甜瓜的手，他全部的感觉都仿佛凝聚在了手心，身体的其他部位尸体般冰冷麻木，只有那只交握着的手，拥有一切的感受。手心都是汗，又潮又闷热，像雷雨天。甜瓜没有把手抽开，这隐秘甜蜜的认知姗姗来迟，却让Alex感到一股目眩般的狂喜。他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故意压低的声线说：“前面有间这片很有名的咖啡屋，我平时也有去。”
甜瓜偷偷瞄了Alex一眼，没说话。
Alex另一只手在牛仔裤口袋里，把那张从朋友那里借来的会员卡摸了又摸，卡面圆润的边角抵住他的指腹。Alex没什么“小资”情调，平时即使有去咖啡屋也大多都是朋友们带着去的。这间开在小巷子尽头的咖啡屋Alex去了三四次，环境很温馨，绿植特别多，一派生机。和甜瓜上海见面后Alex又去了次店里，发现店中有个露天角落，种大簇绣球，粉、蓝、紫各色均有。那天Alex专门选了个可以观看到绣球的角落。
Alex把甜瓜带到了那天自己坐的角落，夜有点深了，店里人却挺多。空气里充满了咖啡和甜点的香气，这气氛把人声都氤氲地模糊朦胧。两把木椅子，上面放着蓬松的素色靠垫，椅子间摆一张小小木桌，对于两个大男孩来说，这空间似乎显得太过于袖珍局促了点，显得挤，因此，也显得靠近。Alex挺自负自己腿长，他两腿一伸，直接就能伸到甜瓜的座位边。像圈地一样，把自己的羊群圈起来。甜瓜的腿微微并拢，似乎从这姿态上透露出一种男孩子气的害羞。
Alex的视线压低，看见甜瓜的手指放在桌面上。甜瓜的手指并不是那么长。有人说打游戏某个意义就像是弹钢琴，手指拂过黑白按键，修长的手指总是更占一些优势。可是，Alex想，他非常喜欢甜瓜的指甲盖，圆润，红润，健康，他甚至还喜欢甜瓜手指皮肤上的纹路，即使那双手看上去和女生的手全然不同，呈现出硬朗和阳刚。当他的视线上行，注视甜瓜的喉结。对方的下巴上，还有星点的胡茬。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甜瓜的嘴上，那是一张都干到了起皮的嘴。
嘴巴动了：“真不像是你的风格。”甜瓜说话的时候眼里有些戏虐，但似乎更多是开心。
Alex的手指拧着自己的裤脚，但是他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像是赌气又像是死鸭子嘴硬说：“海盐咖啡很好喝。我一次能喝两杯。”
甜瓜挑了一下眉毛，并没有反驳，像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笑了两下，笑声很轻盈。
Alex的手在裤子口袋里来来回回地翻弄，一张薄薄卡片，和小小一支唇膏。这支唇膏是市面常见的男生款式，没有一点香味，甚至还有点无法形容的油腻气味。他偶尔在嘴唇出血的时候涂一涂。他的手指按在唇膏盖上，摩擦，脑子里想的却是这指腹在甜瓜的嘴唇上游走，路过一片片被寒风掀起的皮屑。他想亲他。
Alex把唇膏掏了出来，伸了过去。
甜瓜接地很快，而后甜瓜疑惑地看了一眼Alex。这时服务生正好来，他们两个都点了海盐咖啡之后，甜瓜问：“怎么？”
“你嘴唇裂了。”
“哦。”甜瓜轻轻回答了一声，之后打开了唇膏盖子。
毫无疑问那是一支被用过的唇膏，还被用了很多次，仔细看膏体上还残留着唇纹。旧的新的，彼此交错覆盖。甜瓜没有更多的犹豫，像对待一支新的唇膏一样就往嘴上糊——那动作生猛没停顿。
Alex咳嗽了几声，甜瓜唇膏糊了一半，停下来看他。
Alex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嘴里没有任何滋味，他的视线在地上射来射去，最后才敢抬头和甜瓜对视：“间接接吻。”
“啊？”
“你……涂唇膏的话。”
甜瓜愣了一下，即使这咖啡屋的灯光再暧昧昏暗，Alex也能辨认出甜瓜的脸上瞬间冒出的绯红。
然而。然而甜瓜并没有停止。他依旧把涂抹唇膏的“工序”完成。他的脸呈现出越发深的粉色，眼神却直白，在这局促的、拥挤的空间里，向Alex投射而去。
屠皇Alex感受到了一瞬间，一种似甜蜜似诡谲，似懂非懂，炽热异常的战栗。
这并非是Alex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情绪。
比恐怖游戏更惊悚，比恋爱游戏更甜蜜，甚至热辣甚至直率甚至刺激。
甜瓜涂好唇膏了，他的嘴唇依旧是干的，上面依然卷翘着几块小小的死皮。这并不是一个滋润的间接接吻。甜瓜依然注视着Alex，而后，他抿了抿自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