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河流

“只是在记述百孔千创的个人主张”


“天空一无所有 为何给我安慰”


“往往是那些善良的愿望,把人类带入了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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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戈(七)

七、

“I could make you happy, I could make you love me
I could disappear completely
I could be your love song
I could be long gone, I could be a ghost in your eardrum when you sleep
Will it be with me? when you sleep will it be with me?”

——Mary Lambert 《When You Sleep》

 

或许每个人都学过如何隐藏自己的焦虑,白天他把自己抛进工作里,他窝在宿舍里写歌,或者去工作室里工作。他参加节目,带着墨镜指导年轻的新人们,嘴角边露出一抹排练过久的笑容。没有人可以持续悲伤,也没有人可以持续快乐,更多时候是平静的,他平静的透过墨镜注视着屋顶上的吊灯,原本非常亮的灯光,戴着墨镜就可以直视。如果没有特别想做的事,他就去看展览,或者去一些特别小的店铺里收集奇怪的水晶。他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他和每个人都一样,他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血肉之躯,会生病会疼痛,也会面临死亡。会有一些他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回答,他想逃避,却又一次又一次被推到他面前的问题,这些问题像光照在他身上后在他身后投注的阴影,这阴影一直追在他的脚下,向他索要答案。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问题就立刻会有答案,也会有一时翻不过去的那座山,一时迈不过去的那个门槛。

权志龙把车从自家的车库里开了出来,今天他回了家,大家都熟悉的那辆兰博基尼,买的时候的确激动,看久了也就平静了。不得不说,好的东西确实漂亮。黑色的车身线条流畅到甚至尖锐,融化在夜色中像裹着黑色丝绒的尖刀。他驱车去了很久没见的友人家,上次见还是几个月前,不是刻意联系的那种好友,关系却出乎意料地很好。他有时反而不太愿意见这个好友,对方的眼光太毒,想事情太透,嘴下又毫不留情,秘密或者肮脏的心思被戳破的那瞬间,多少都会尴尬。

友人开门的时候权志龙甚至连门铃都还没摁,友人穿着宽松的睡衣,显得更高更瘦,对方平静地看了权志龙一眼,说道:“就知道是你,大老远听见你车的马达声。”

“豪车开着爽吧?”

权志龙在友人家的沙发上随意地坐下,干巴巴地回答:“还好吧。”

为什么会有买高级跑车的心情,而城市原本就不是这种跑车的赛道。友人听见权志龙干瘪无感情的回答竟然嘻嘻笑了起来,接而他说:“我说什么了?你买跑车的时候我说什么了?别说你是爱这辆跑车,对于跑车本身来说,我看你是恨。就城市的这个交通,跑车和普通代步车有什么区别?马达声再响,也只是关在笼子里的狮子羸弱的吼叫声罢了。跑车生来的宿命就是为了在赛道、在广阔的道路上奔跑,你非要把它在城市里开,你司机开你车出门去洗都有粉丝拍照。大家没把跑车当跑车,他们把跑车也当明星呢。”

这个友人说话总是像在拨弦,又总有弦外之音似的,听着不舒服,如坐针毡,心里如果有一点事,就会觉得友人意有所指。

权志龙听友人评论跑车听得心里烧起一团暗火,他整个神色都严厉起来:“你跑车的事还能说多久。”

友人却一脸惊奇:“我没在说跑车的事,我在说你的事啊。我在说你根本不爱跑车,你就是爱秀。爱秀是什么,说白了,是爱自己嘛。”

友人站在冰箱旁边,给权志龙倒冰水,他把冰水放在桌上,在离权志龙非常近的位置,轻声说:“你爱你自己。爱别人顺着你的爱意发展。”

 

为什么要来找这个友人?权志龙有一瞬间非常迷惘,自己来找不痛快吗?毕竟他现在想把这杯冰水泼在友人的脸上。红色的怒气底下,大概是苍白的、被揭穿之后的恐惧。

权志龙拿起水喝了一口,在秋日夜晚喝凉水,感觉食道连着胃都有些被冻住了。或许也是因为冰凉,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他想起来自己会来这里的原因。

回忆起来,还会觉得有些好笑。

大约中午的时候,权志龙躺在连着客厅的阳台上晒太阳,虽说是晒太阳,其实也就是搬了一张躺椅放在阳台上。他躺在沙发椅上,戴着墨镜,就是什么也不做地躺着。能晒到太阳的其实只有脚踝以下的部分罢了。阳台远一点的地方有一颗大树,不知道多少年了,树叶全都泛黄,被太阳晒着,散发着一种祥和的深金色。阳台上放着音箱,里面播着首尔一个音乐电台的调频FM,约莫是中午的关系,配合着慵懒的日光,播放着适合咖啡店的舒缓轻快的歌曲。

权志龙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他对那个声音太熟悉了,每个成员开门的声音都不一样,他知道胜利回来了。

进来的果然是胜利,权志龙没看胜利,他依旧躺在他的躺椅上像睡着了一样,但是却轻轻地唤了一声:“胜利啊。”

没过一会,胜利就换了身居家的衣服,安静地在权志龙旁边也搬了个躺椅,躺了上去。周围太安静了,唯有音乐在缓缓的像是一条空中的小河般流淌着。吉他声轻轻地在微风中摇曳,男主唱的声音带着些微颗粒感像奶油融化在阳光中,而阳光晒着权志龙的脚,他动了动自己的脚趾,觉得十分温暖。

“胜利啊。”权志龙说。“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音箱里的歌唱到这里,男声停止了,只留下吉他的声。

“你……也,喜欢我吗?”

歌也停止了,四周依然是安静的,连音箱里都没有声音。胜利没有回答。权志龙扭过头去看胜利,胜利就在躺椅上睡着了。他的头偏向一边,嘴巴也微微张开了。

权志龙笑了一下。那一下都笑出了细小的声音,他也弄不懂自己到底是“开心”还是“自嘲”。胜利离他那么近,他伸出手去就可以碰到的距离。权志龙伸出了手,用自己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胜利的手背。胜利的手很小,握起拳头的时候看起来竟然都是肉乎乎的,像个小包子,没什么威慑力。

权志龙张开了自己的手掌,他的手掌可以把胜利的整个拳头都包住。

电台的主播又开始说话了,主播甜美的嗓音播报道:“下一首歌曲,是Mary Lambert的When You Sleep,大家都很想知道我们可爱的Mary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在歌中唱出‘when you sleep ,will it be with me?’这样的歌词。让我们在Mary的歌声中,找到大家自己心中的答案吧。”

而后钢琴声传了出来,缓慢的,一下一下被按下的琴键发出的声音,竟然像是被冻住的湖水上,被一步一步慢慢踩碎的冰。

 

权志龙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住在公司的宿舍。环境真称不上多好,还经常挨饿。因为辈分低,只能住在贴近马路的那栋宿舍。有段时间权志龙天天半夜都可以听到马达的轰鸣声。那必然是辆跑车,马达的声音本来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以非常快的速度,越来越近,而后直接经过权志龙宿舍楼下的瞬间,那声响听在年幼的权志龙耳朵里就像是巨兽低沉而野性的吼叫声。年幼的他心动不已,但是他太年幼,还不能清晰明白为何会羡慕、渴望那样的东西。长大之后才渐渐有点理解,驾驭一头桀骜不驯的“野兽”,本身就像是在展现自己的“肌肉”,在彰显自己的力量。他小时候时常伴着这样的马达声入梦,而后在梦里,他用色彩斑斓的想象杜撰跑车的样子,他坐在跑车上,在黑暗的城市里像一条发光的彩虹一样飞驰而过。

他没想到自己长大之后真的有这种实力买一辆超跑,可是这辆跑车却再也不是梦里色彩明艳的模样了,它那么漆黑,如同吸收了所有的光,收敛了所有的色彩一样。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午夜,开着自己的跑车在空旷的城市街道上狂飙,除非他想上明天各大娱乐新闻的头条。他把这辆车养在车库里,像养一个艺术品……他不敢把这辆兰博基尼比作野兽,他不喜欢把野兽关在笼子里只为了欣赏野兽漂亮的线条和皮毛,而让野兽怏怏不乐。

他买跑车的时候,所有的朋友都艳羡不已,围着他的跑车打转,欣赏赞叹,他记得朋友们的样子,他记得朋友们眼里的那种光。只有这名言语毒辣的友人,连来都不来,也不对他的跑车做任何评价,像不知道这事一样。权志龙偶有一次轻描淡写地问了句:“我的新车怎么样?”

结果这名友人只回复了两个字——“悲剧”。

权志龙简直都气笑了。

没想到友人过了会又问了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你一年有几天在韩国?你打算自己开吗?”

权志龙立刻被这三个尖锐到让人不舒服的问题堵住了。

“我不否认你爱它。”友人说。“但是某种时候我都觉得你恨你家的跑车。”

 

这个友人姓李,精瘦高挑,高鼻梁长眼睛,坐在权志龙对面也不惧怕于对方的气场。他也没问权志龙来做什么,就是淡然地看着权志龙喝水。他的态度竟然像一个先知,似乎早已洞悉权志龙的问题,却又觉得那个问题太小,因而无动于衷。

“我今天下午,跟胜利告白了。”

“你不是整天都跟他告白吗?”

“……我是认真的告白的。”

“我看你哪次都是认真的告白的啊……就因为太认真了,反而最后变成了不认真。”

权志龙瞪了对方一眼,继续接着自己的话题:“我问他,喜不喜欢我。”

“然后?”

“他睡着了。”

“谁睡着了?”

“胜利。”

李姓友人听到这里,表情中带着点百无聊赖地“哦”了声。而后他又玩弄了一下自己的睡衣上的系带,回了权志龙一句:“我看ins上,胜利也天天跟你告白啊。什么‘我的英雄GD’‘我和队长交往了’……哎哟,给我腻的。”

权志龙抿着嘴唇,表情看上去像是笑了,却又好像没有笑:“他不是认真的。”

听到这句话,友人竟然又呵呵一笑,瞥了权志龙一眼,眼神里有股神秘的颜色:“就准你说真话,不准你家忙内说真话。”

权志龙这次是真的笑了,他已经不再像小时候笑的那么天真,眼里也没有无邪,即使有,也多是所谓的纯真的碎片:“有天我借着酒醉吻他。从那天之后我们之间就有隔阂了。我能感觉的到,他在避开我。虽然他在外面依然一副没事的样子。也还是会听我的话。”

“你干嘛老让他听你的话啊。你和其他几个人都让他听你们的话。就像你们种棵树,一定要修建枝杈,最后种成你们满意的盆景。”说到这里,友人顿了顿,“不过我也觉得盆景挺美的。可以放在家里看。”

权志龙像被钉在椅子上一样站不起来,他的表情似乎接近平静,更似乎接近空白。在这空白的表情消逝后,更多的心绪,像是从深处的暗流中潺潺潺潺涌现,最后在他的脸上混合出无法形容的神色,他咬住自己的牙,有什么句子要破口而出,他只能硬闭合住自己的口腔。

权志龙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面色平静地离开友人的家,开着他的兰博基尼,他听见马达的声音,看到仪表盘上徒然拔高的数值。对于城市街道的车速来说,他开得非常快,他从没开过这么快的车。轰鸣声像从他幼年的梦中传出,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黑暗的巨兽的咆哮声瞬间贯穿了寂静的街区。也许也会有一两个小孩在梦中听见这辆超跑的嘶吼和咆哮。

 

李姓友人说来也是李胜利的朋友,是权志龙介绍他们认识的。权志龙当时用胳膊圈着胜利的脖子,把胜利拖到友人面前说:“这是我弟弟。”胜利就记得友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睛里却很亮。友人说:“哦,你就是那个李胜利。”友人的品性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胜利渐渐地也和友人熟悉了起来,把他当做一个可以讲心里话的哥哥。或许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一些心里话,对太过于亲密的人反而不能诉说,不同的“秘密”有不同的出口。
友人对一个晚上接待完权志龙又要继续接待权志龙他弟这件事情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他把胜利带到客厅里,给他倒了一杯冰水,而后坐在胜利对面的沙发上,面色平静地看着胜利。胜利没说话,他也不说。即使空气里充满了寂静,友人也并不觉得无聊,他像空气一样静默,却又在这个空间里充满了存在感。
大概过了十分钟,胜利把面前的水喝了一半,才开始断断续续地复述白日里面他是怎么样回到宿舍,怎么样躺在权志龙旁边的躺椅上睡午觉,又怎么样听到权志龙说了什么话。
“他说他喜欢我。”胜利说。
“他每一天都在说他喜欢你,说了多少年了,你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这次他是认真的。”
“他每一次都是认真的。”友人的声线比较细,一句语气平实的句子,听起来竟然也有分锐意。“你说GD是你的英雄的时候是假的吗?”
胜利望着友人,整个面容呈现一种淡淡的肃穆感:“是真心的……从心底最深的地方。”
“其实我觉得很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你现在真的很积极。我认识你们也不是一两年了,我记得很早以前你说话跟打官腔似得,什么权志龙是我一个很喜欢的哥哥啊之类的,看上去简直像是外交部发言。但是现在你会主动地去说那些去做那些,你会把这些事情摊在明面上,我想不仅仅是因为fan service吧。”
胜利沉默了一会:“粉丝也喜欢看这些。”
“你知道这些话会给志龙力量。”
谈话进行到这里却意外被打断了,屋子外有人狂摁着门铃,门铃一声未结束又立刻连着一声,听起来十分刺耳。
一开门就看到权志龙站在门口。
所有的粉丝都见过权志龙的一张硬照,他裹着红色的头巾,看上去像是个伊斯兰的教徒,红色的布匹似用血凝结的幕布一样包裹住他的头发、额头、鼻子、嘴唇、下巴,只有他的眼睛曝露在外面,眼神利地像把开过光见过血的刀,仿佛随时都可以刺破照片,直逼观看者的眼睛或者是心灵。
权志龙用和这张硬照一样的眼神注视着屋内的友人和胜利。
“哦,你果然在这。”权志龙说。
胜利有点四肢僵硬地看着权志龙,唤了声“哥。”
“我在路上看到你的车,我就想你可能来这里了。”比起胜利明显的僵硬,权志龙轻松多了,他自发地走进友人的家,像走进自己的房间或是走进他的solo舞台。
友人又露出了有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权志龙坐在了沙发上,翘着腿,瞥了眼胜利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胜利便乖乖地走了过去,在权志龙旁边坐下,任权志龙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权志龙就着搭着胜利的姿势,拿起桌子上唯一的一杯冰水一口喝尽,而后他又拿起自己的手机,把手机里面的相册给友人看:“你看胜利。”他说。“你看今天中午胜利睡着了,嘴巴都张开了!”权志龙边说还边笑。友人瞥了眼手机相册牵了牵嘴角。
“你怎么不问问胜利为什么来找我了啊?”友人并没有接权志龙的话题。
“那我们小胜利为什么来找你了?”权志龙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的是友人,嘴角在笑,整个面部表情都在笑,只有他的眼神既亮又冷。
“你问他啊,你问我干吗?”
权志龙把头转向了胜利,笑容却他的脸上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剥落:“你为什么来找他?”这个问题是权志龙提给胜利的,权志龙的声音又轻又温柔,似乎还带着一丝哄骗的意味,跟个小孩说话一般。但是谁都知道这句话,话外有话,声音很轻,问题很重。
胜利看了友人一眼,友人专心地玩着自己睡衣上的系带,脸上还带着淡笑坐在沙发上。他不得已深呼吸了一口气回答:“嗯……有点事情。也和他好久没见了。”
“哦?什么事?”
“……嗯。就是有点事……”
权志龙看着胜利,胜利直视着友人,而友人只顾着玩弄他睡衣上的系带,把那柔软的带子绑出奇怪的形状。友人总算是抬起头来说:“胜利来找我学探戈。”
权志龙的眼里又出现了刀子般的尖锐:“我都不知道你还会跳。”
“我会跳探戈啊。”友人从沙发上爬起,一把拉起和他对面的胜利的手,抱着胜利的腰在权志龙面前跳了一番。那舞蹈样子实在滑稽,别说是探戈了,真不知道是什么舞。胜利被友人牵着踉踉跄跄地,还要保持尴尬的笑容意图配合友人的步调。“我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跳探戈嘛。我技术当然很好啦,你们也是探戈高手。”
权志龙也站了起来,握住了胜利的胳膊,把他带离了友人的身边,轻声地说了句:“我知道了,你别乱跳了。”
友人对权志龙的这个行为丝毫不介意,反而接下去自己跳了个高兴,而后还不伦不类地鞠躬谢幕。
“要不你们给我跳一段嘛!你们不是在练吗?你前进他后退,他前进你后退,来一段咯?”
当然友人的这个提议,到最后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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